郑然|攒3万块去鹤壁买房后,他们的梦被击碎了( 五 )


有时候夜里喝了酒,他也会点开抖音,说说心里话。讲自己在深圳打工的生活、讲自己的老家、讲自己的迷茫。
在一条最终没有发出去的视频里,郑然低着头,说话一字一顿;“我以为买了房日子就安顿好了,但是现在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算了,过一天是一天吧。”
短暂的沉默后,他关了摄像头。
这些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走进乌托邦,才发现连找工作都成了难题。
生存资源的匮乏,是鹤壁和阜新的现状,也是其他类似城市的困境之一。
同样的不适还来自于生活配套的空白。
在吃这件事上,身处老城区,小区附近的餐馆也就那么几家:黄焖鸡、河南烩面、川菜馆子,不到一个月就吃腻了;交通上,张然打算买辆小电驴,毕竟最近的公交车站需要步行十五分钟,班次也不多;购物基本依靠拼多多,但是拿快递,也得去小区附近最近的华联超市附近,来回一趟,也要小二十分钟;没什么可以玩的地方,电影院就两家,KTV里还是十年前的那些歌。
和高翔不同,郑然发现自己的交友也成了问题:周围住的邻居基本是带着孙子的老人,听不懂方言,他也不知道该和大家聊什么;和本地人迥异的生活路径,他也没有途径去和同龄人接触;最致命的是,他发现自己的生活中已经没法认识异性了。
在广东打工的这些年,至少工厂里有不少年纪相仿、经历相似的女工;到了鹤壁,他几乎没有认识的女孩子。他下载了陌陌和探探,划来划去却索然无味。
大家的新生活依然乏味、无聊、看不见新的出路。他们落脚的这些城市,有一个共同的名字:资源枯竭型城市。
2013年,国务院印发的《全国资源型城市可持续发展规划(2013-2020年)》(后简称《规划》)首次界定,中国共有262座资源型城市,其中67座被归类为衰退型。
鹤岗、鹤壁、阜新都在其中。
这些城市曾为地区经济的发展做出卓越的贡献,随之而来的,是资源的枯竭、环境的恶化、经济的停滞、人口的流失。
城市,变成了矿坑。
最直观的表现在城市景观的变迁。
在高翔父辈的时代,社区就依着煤矿而建,起先是建在矿山周围的简易窝棚,进而逐渐形成了大片的平房民居,以及饭馆、澡堂子、杂货铺这些商业设施。
开发有多用力,衰退来得就有多迅猛。
大的震荡发生在2015年。
东北地区最大的煤炭企业——黑龙江龙煤矿业控股集团有限责任公司三个月分流10万员工。加之,众多小煤窑逐年倒闭,越来越多的矿井工人被迫下岗,离开鹤岗、阜新等地去外地谋生。
2018年8月,黑龙江省四煤城及龙煤集团发布煤炭行业淘汰落后产能关闭煤矿的公告,计划关闭小煤矿共计239处,退出落后产能1483万吨。
矿空,城市也跟着空了。
街道空空荡荡,下岗的人们四处寻找新的工作机会;年轻人基本都走了,空巢家庭成为常态;全是老人和小孩的街道,娱乐设施亦屈指可数。
其他25个资源枯竭型城市面对相似的困境:失去煤炭,经济就跟着垮塌。
倚重第一产业的经济结构意味着后续发展必然乏力。缺乏第三产业,年轻人除了做工人,几乎别无选择。可是资源总会枯竭,又哪里需要那么多工人呢?
根据《2018年国民经济与社会发展统计公报》,全国第三产业占比52.2%。通过对这些资源枯竭型城市GDP数据的整合发现:第三产业平均占比为41.56%,占比超过50%的仅11个城市,第三产业占比不足四成的资源枯竭型城市仍然较多(31/66)。
郑然|攒3万块去鹤壁买房后,他们的梦被击碎了


图:资源枯竭型城市列表
产业结构跟不上,年轻人就算回流,亦无处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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